( 4/13/06)
2006.04.11
每年4月7日，清明剛過，總會令人想起NYLON，1989年他自焚的「自由時代雜誌社」已改裝成「鄭南榕紀念會館」，今年將在會館舉行17週年紀念會，然後上金寶山墓園悼念。
會 館位於台北市民權東路及復興南路交叉口東南角的巷子裡，面對著中山國中，會館所在區域是七零年代重劃區，進入重劃區沿路看到各個路口站了警察，順著以膠帶 纏繞著「新國家運動」旗幟的路燈桿前進，愈來愈多的警察站在中山國中的圍牆邊，會館所在的巷頭巷尾也飄蕩著「新國家運動」旗幟，當年追求新國家、新社會、 新文化的運動理想，不也是今天的理想和未來的目標！在紀念日的此刻更發人深省。
八 點四十來到會館樓下，人群聚集，門口對街超過十台錄影機一列展開，成列錄影機後面的牆上懸掛著十呎長白底綠字「台灣共和國」布條，然後，從人群中看到幾位 頭綁綠底反白「台灣共和國」小布條的黝黑熟面孔，我猜，他們應該是當年社會運動的基層志工吧！牆上的「台灣共和國」布條應該也是他們佈置的。
在 接待處排隊、簽名，工作人員發給每人一株綁著黑絲帶的紅玫瑰，準備上樓時，安全人員詢問是否有邀請函，爬樓梯上三樓，沿著階梯站滿理著平頭的年輕便衣人 員，進入會館前要通過安檢儀器，阿扁總統將參加今日的紀念會嗎？會館內已擠滿與會的人員，安全人員遍佈，很難動彈，紀念室展區面對訪客的一道兩米高刻著紀 念詩句的黑花崗石牆，垂掛著花藝家設計的兩落玫瑰花串，花串之間銘刻著詩人李敏勇七段這樣的台語詩句：「種佇心內的紀念碑－佇暗暝的天頂/阮用星來做字/寫一首安魂曲/為死去的你的肉體/為活咧的你的精神/點唱出感傷的韻律…感傷的韻律/燦爛的光彩/佇咱的天/佇咱的地/佇 暗暝佇日時形塑永遠的記憶」明亮如鏡的花崗石牆照映著人們，黑牆之後，就是保留自焚現場的鄭南榕辦公室，立足默哀懷想，約三坪大四處焦黑的自焚現場，放著 一張南榕自囚時睡在辦公室的黑白放大照，照片中安睡的南榕已然安息。面向自焚現場右邊水泥牆上掛著自囚期間南榕的生活照，說明牌寫著「焚而不燬」，黑牆/灰牆與自焚現場圍成三角角落，反身看到黑牆上鑲嵌約二十公分見方金黃玻璃版，玻璃上刻著竹梅紀念爸爸的童詩：「爸爸像太陽－如果爸爸不見了…」，繞過灰牆背面，半落地弧窗下望，更多的人群聚在樓下。
這 時，八十多歲老畫家歐陽文先生就坐在倚著灰牆長條板凳上，好久不見了！最近才在報上文化版讀到：「畫家歐陽文自學電腦…」的報導，五零年代，他曾經在火燒 島坐牢十年，被指派在照相簿工作，偷偷拍下綠島當地人的生活照，幾十年後照片才曝光，與另一位前後在照相部工作的陳孟和先生（判刑十年，蔣介石在公文加批 五年，陳先生在綠島將近十五年），同時留下綠島五零、六零年代珍貴的影像紀錄。
我說：「歐吉桑！開始學電腦好厲害哦！」歐吉桑也開始侃侃而談與電腦奮鬥實況：「想要來去你公司請教photoshop！」我說：「隨時歡迎來俸茶！我來去樓下看看！」等到總統上樓來，開始紀念會流程，會館已擠著滿滿的人。
樓 下除了安全人員，沿著巷路成排站著手上拿紅玫瑰等待上樓悼念的人群，正對著門口，一眼望見林恩魁醫師，八十幾歲的他視力已弱，我先叫了：「林醫師！」，走 到他面前，他才認出我來，想到他今天早上從三芝雙連教會老人中心出門，輾轉舟車，令人不忍！或許就是這樣的堅毅精神，當他從火燒島關了七年回來台灣（五零 年代綠島新生訓導處集中營兩千多名政治犯，有十多位醫生，林醫師是惟一一位外科醫生），出獄後生活辛苦，一邊私人看診之餘，發了十年時間以台語漢字翻譯 《聖經》全文，林醫師旁還有一位一同前來的老者（鍾紹雄：50年代臺南工委會案，刑期12年），人群中有人喊著：「曹先生！」迎向聲音來源，原來是郭振純先生（五零年代政治案，無期徒刑，關22年）與夫人，身旁還有兩位「同學」（五零年代綠島新生訓導處集中營的政治犯，出獄之後都互稱同學）：洪文慶（60年代政治案，無期徒刑，關16年）、李榮宗（50年代政治案件，判15年），他們曾經在一些場合碰過面，但是同時在紀念日這樣的場合相遇，仍然令我詫異與感動。
有 三輛遊覽車將於十點半出發，前往金寶山鄭南榕墓園，之前，我已先開車前往墓園，金寶山墓園從台北前往約需一小時，鄭南榕墓園就在入口開闊的陡坡上，海拔約 兩百公尺的墓園，往東俯瞰台灣北部海面，從山下的金山海岸、野柳凸狹、基隆港、和平島、基隆嶼，延伸而去，天氣晴朗時可一眼望見北台灣最東端的鼻頭角，南 榕墓園正前方視野的方向就是南榕的出生地－宜蘭，今天的金寶山天氣晴朗，太陽也露出臉來，站在南榕墓園的視野將更好吧！
在這一片以對台灣文化有貢獻者為主的園區裡，已經先後設立了：胡金銓、李天祿、盧修一、許常惠的墓園，它又不同於一般的名人墓園，有一些雕塑錯落放置在園區，南榕的墓園就在這一片雕塑/綠地公園式墓區的最高點，來悼念的人，人手一朵玫瑰，從道路成排行進，走過一段緩坡，人群串接蜿蜒拾級而上，我走上去的半路上已有人陸陸續續下來，到達階梯終點，站在平台緩一口氣，南榕的頭像浮雕及刻著「鄭南榕爭取100％的自由 1947-1989」石塊映入眼簾，一位歐巴桑正在頭像前，姿態優美、往前伸展的榕樹樹陰下，雙手捏開一隻一隻紅、黃、藍、白、綠的小紙鶴，放在頭像四周的矮松上，我問歐巴桑總共帶了幾隻，她說：「折了一百零八隻！」我也幫歐巴桑捏開紙鶴，一邊請教她紙鶴的用意。
站在墓園平台上，眺望四野，墓園四周陡坡矮松成遍，右側一顆黑松已有兩樓高，左側頭像上的榕樹茂盛伸展，祈禱這一片美麗山海大地的子民，懷念南榕，當記取南榕生前追求：「台灣成為一個自由的國度！」的理想。※為了記述報紙不會報導的紀念會現場，也為了長期以來我們採訪從事民主運動的前輩心路歷程，觀察這樣的紀念會活動看到人們真實的感情流露，隔日自由時報在第七版以「紀念鄭南榕 扁：任內提新憲」為大標題，300百字左右的報導，讀不出人群的情感和意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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